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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秋夜春暖·娇歌曼舞(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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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归雁用了早膳便离府而去,至傍晚方回。不仅仅是吴征,府上均显忙碌,每个人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也有操不完的心。女将在马车里卸了衣甲换上裙衫,扎了件披风,又小憩了片刻,入府时虽脸上仍有倦容,脚步却轻快,背在腰后的双手与嘴角的笑意也让英武之中流出几分甜美,显见心情不差。

明日起热闹的吴府就将冷清下来,主人们大都要离去,待下回归来还说不准会有怎样的变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永不归来。在天下骤然紧张的大势前,这座处于风口浪尖的府邸无法独善其身。可不论怎么说,今日的确是个有理由让人开心起来的好时光。

明日起各奔前程,又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事若能成,这座府邸就会在风雨飘摇里稳定下来,扎稳了根基。再假以时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眼下正是最黑暗的时刻,可黎明的曙光已现,只看能不能抓得住。再怎么困难,总好过此前仿佛行走于无尽的长夜,全然不知前路何方。

即使只着眼于眼前,吴征一大早就在后厨里精心准备,不知道又要拿出多少见所未见的美味佳肴,也是一件足以让人期待的乐事。

时世已然如此艰难,若再不能自平日里寻着点点滴滴的情趣,岂不是要变作木头一块,乏味得很。

“嗯?还没有动静?你们不会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吧?”厅堂里还是几名女眷闲聊谈天,也看不到要上菜的意思。韩归雁不怒反喜,吴征准备了一整日,那定然是非同小可了。调侃了一句,韩归雁飘至祝雅瞳身后道:“祝夫人累不累?雁儿给您揉揉肩。”

“去。”祝雅瞳一掌拍开韩归雁,牵着她的手引她落座道:“一家上下属你最是辛苦,还卖什么乖?快坐下!”

“嘻嘻,是。”韩归雁福了一福,解去披风坐在祝雅瞳身边。她久在军营,不仅脸皮厚不怕羞,察言观色之间情知祝雅瞳最吃这一套。刻意奉承不单单是要讨祝雅瞳的欢心,也是疼惜这对母子当年被强行分开无法团聚,祝雅瞳从前所缺的乐事,今日可稍作补偿罢了。

祝雅瞳替韩归雁解开长发上的束带。当年她十分嫌弃韩归雁名声不佳,在成都时待她虽说不上冷冰冰,也没多热情,颇有些礼尚往来的表面功夫。现今来看,陆玉二人年岁与自己相仿,实在拉不下面子,冷月玦对世故向来漠不关心,瞿羽湘又有些特例。还是韩归雁人情通达,为人大气,极具能撑得住场面的大家风范。

吴征的脾气有些倔强,有时的【不听话】也让祝雅瞳略觉遗憾,不过看起来眼光与见识俱是上佳,总能让人心服口服。

“事儿忙完了?”每逢家眷归来,祝雅瞳都会问上一句。

“嗯……”韩归雁沉默了片刻,道:“和吴郎一样,明日我就离府。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得闲,不能回来拜见祝夫人了。”

“万事小心在意。”

“祝夫人莫要担心,有陆姐姐和瞿姐姐陪我出不了岔子。”

“好……”话未说完,赵立春挠着头在厅堂门口道:“禀祝夫人,老爷吩咐今日去后院用膳,还请几位夫人一同移驾,老爷已准备妥善正在等候。”

“神神叨叨的,哼,且看他要玩什么花样。”韩归雁有些兴奋地蹦了起来,替祝雅瞳拉开座椅,招呼大伙儿同去。

一行人在后院小门里鱼贯而入,新的吴府后院依然是禁地,除了赵立春之外,任何人不许擅进。家宴设在吴征的小院里,远远就闻见浓浓的辣味儿,喷香扑鼻,让韩归雁,陆菲嫣与瞿羽湘三人俱是目光一亮。紫陵城的饮食口味比之川中要清淡得多,虽有府上的厨子每日烹制带辣味的菜肴,但这么正宗,香味这么醇厚的滋味,可是许久未闻了。

吴征笑吟吟地等在院门口,道:“几位仙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嘻嘻,是什么好吃的?就是火锅么?”长案上摆放好了碗筷,边上的石台则放了只铜锅,锅里的汤汁被炭火烧得吱吱直叫。喷香的味道让冷月玦忍不住伸香舌舔了舔唇。

“吃火锅要劳几位仙子忙活一晚上,在下不敢,今日吃冷锅串串。仙子们请坐。”吴征又朝赵立春打了个手势,吩咐上菜。

“大冷天吃冷的?”玉茏烟不解着道,又拉了拉紧身的大氅。她修行时日尚浅,可抗不住深秋的寒凉。

“只这一口香油调料是冷的,其他都是热的,若不喜吃辣,还有鸳鸯锅。下回吃火锅时也可这么做。”诸女这才见吴征所指的调料锅里被一片铁板隔成了两半,一半里满飘着火红的辣椒,另一半里则是清油,飘着的全是白芝麻。

“真是好办法。”祝雅瞳拍手赞道:“火锅吃到后头油腻得很,分开汤料是个好主意,吃不惯辣味的也不必另开一锅,用在饭庄里必然大受欢迎。”

“那是当然。”吴征瞬间抖了起来,自觉身形又伟岸了几分,昂然道:“我想的法子,定然是好的。”

此时赵立春领着几名仆从在案面上放下些小木墩,道:“几位夫人小心,烫得很。”才用夹子从仆从手中取下一片片铁板。

铁板先前被烧得火热,此时温度仍高,内里块状的肉片冒着煎起的油花。吴征随手提起一只银制的小壶,向肉片倒下黑乎乎的酱汁。

“胡椒味儿?挺香。”西域来的胡椒在川中流行不广,但在口味偏淡的盛国则是大行其道。其滋味比不得藤椒的鲜美麻辣,也自有一股独特的异香。

“从前没做过,就这两样东西折腾了足有一日。”吴征指着胡椒酱与冷锅,道:“诸位仙子请坐,先请享用牛排,稍待在下效劳。”

吴征拿起陆菲嫣面前的刀叉,以叉固定,又以刀切下一小块牛肉递给她,算是做了个示范。自从顾盼离了吴府之后,陆菲嫣便沉默寡言了许多,日常与吴征的来往也少了许多,有些刻意地避忌。吴征原本还担心她今夜不会来,见着她跟在诸女身后,虽是低着头,也看不出喜怒哀乐,可人来了就已足够。

这美妇人的脾气之倔强不在任何人之下,为人处世自有一套准绳。她并未因顾盼之事而排斥吴府,但做起事来较之从前便大有不同。譬如尽量避免与吴征单独相处,更不说两人间的亲密。就像遭受隐疾折磨的那些年一样,即使与丈夫的情感已完全破裂,依然无比执拗地坚守着底线,谁也不能触碰,谁也无法逾越。——如今也是如此,谁也劝不动。

吴征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当年能与陆菲嫣喜结良缘亏得顾盼【相助】,现今两人之间隔了道无形的网,看得见,摸得着,也是因为顾盼。在解决之前,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算是吴征当年半强半哄,手段略为下作的报应了。

陆菲嫣接过刀叉,樱唇一张将牛肉小口小口地品尝,默不作声,螓首低垂,美眸黯然中又忽闪着异样的神采。像极当年初次委身于吴征时,情潮褪去,神智复得清明之后,那柔肠百转,左右为难,在人伦与情感之间无法取舍的模样。

“你已好久未曾让府上大快朵颐一番了,唔……从来没吃过这般口味,肉质倒是鲜嫩可口!看得出用了好多心思,便饶了此前的怠慢之过吧。”韩归雁大快朵颐,连声赞道。

来了盛国之后,与诸女莫说亲热,连亲近的时光都大大减少,何止是怠慢?再怎么情有可原,总是叫家中娇妻冷落了许多,韩归雁轻轻一句带过,当真是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牛肉也需腌渍大半日,才得这等鲜嫩,入口即化,也试了好几回呢。”吴征将准备好的荤素串串丢进铜锅里烹熟,笑道:“其实我懒得很,整日不得闲早已不耐烦。今晨去了菜市,正巧听见卖肉的张屠户与他家的小子讲道理,说是每日比上一日多做一些,踏踏实实一月能办成一件事,便能保一辈子的丰衣足食。这话虽糙,却是大有道理。我听了可有些羡慕,寻常人家哪似咱们日夜操劳不停,还提心吊胆时辰过得太快。能过普通日子倒也不错……”

“征儿,你现下是吴府的老爷,哪能与常人相较?”祝雅瞳听得心酸,更心疼爱子身心俱疲,可仍是敛去笑容正色数落道。

“娘放心,孩儿还未说完。当时那股惆怅仅只一瞬,倒不是我豪情填满胸臆,壮志坚韧不移,而是张屠户的婆娘来了。”吴征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模样,咳咳,一般得很……我一想,府中的夫人们可都是天仙化人,哪一个都是倾国倾城的宝贝。要我过舒坦的日子,娶张屠户那样的妻子,从前或许行,现下那是万万不成的,还是操劳些的好。回府的路上,我是越想越有道理,以夫人们的姿色,那点辛劳算得什么?旁人想做还没得做,我是大大地占了便宜。不成不成,今后不仅要更落力,让夫人们过安生日子,还得比从前加倍地疼爱才对!”

“嘻嘻,一番话绕来绕去,就你嘴甜会说话。”吴征口才绝佳,这一段说得抑扬顿挫,让诸女听得心中甜甜的。

韩归雁正自称赞间,就听陆菲嫣忽然开口,幽幽道:“那样的话,你真该累坏了。”诸女要么年岁尚轻,要么性子较为单纯,经不得甜言蜜语。唯陆菲嫣未被冲昏了头脑,出言提醒之中虽是冷了场,话语里全是浓浓的关爱之意,没人能怨她半句。

吴征拿起铜锅中的笊篱,捞出祝雅瞳喜爱的菜色在冷锅中一荡,去除了热气又让清油酱汁入了味后盛给祝雅瞳,道:“我答应过的事,不论如何都会去做。”今日要说的话,他先前思量许久。只说府上的夫人们可不是将祝雅瞳排斥在外,恰是将她也算在里面。这一句答应过的事,不仅是回答陆菲嫣,向她说起从前的承诺永远不变,同样也是在答与祝雅瞳。

他分好了餐,又给瞿羽湘加了一份,抚着她的长发道:“况且我乐在其中,并不累。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将来也不会变。”

瞿羽湘还是本能地缩了一缩,似是麻痒难熬一缩脖颈,便任由吴征抚摸了片刻,忍不住怯生生道:“其实,何若在江州立国,虽处大敌环伺之中,却不必直面燕国铁蹄。天下百姓,百年之后一切归于尘土,真说起来与我们何干……”

“有些道理。”吴征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道:“只是其一,咱们现下只需做一块儿事情就已忙成这等模样,若是立国,政务可不仅这么些,到时就是焦头烂额。想想盛国有大军四十余万尚且战战兢兢,咱们在江州能有多少兵马?十万都是多的了,能掌控的兵马只有万余,也就是说一个不小心军士就要哗变……如此一来你的宝贝雁儿非给活活累死不可。”瞿羽湘痴恋韩归雁,差一点手刃【情敌】吴征的事情在后宅里已传为笑谈之事,吴征巧妙地一点,嬉笑声中让瞿羽湘闹了个大红脸。

“其二,江州立国,咱们就算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固然可逍遥一时,以地理人文而言,撑死不过十余年必亡。十年,我是不知足,你不会这就知足了吧?”吴征处处语带双关,瞿羽湘听在耳中,面色越发红了。那死死抿唇忍着委屈,垂头不敢看人的模样,居然窘态可可。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不仅为了还这片可爱的土地以安宁,也为了咱们今后打算。燕国铁蹄迟早要面对,躲不开的……”

“不是我贪图享乐,害怕事情。”瞿羽湘抬起头来环顾一周,两只晶亮的眼眸中射出眷恋的光芒,道:“其实,我怕的只是这一回出甚么意外。乱军中刀枪无眼,敌军又那么强大……”

“反正他们又不会放了我们,索性打个痛快!”吴征又摸了摸她的额顶,道:“来盛国时我也担心此事,为此也早早做了准备。吴府出征,个个都是大将,两军对垒胜败常有,大将出事者罕见。别怕!我们每日勤练武功,不就是为了活下来么。反正也没想着能取胜。”

“什么?”还未交手就想着赢不了,锐气大挫,让瞿羽湘呆了一呆。

“啊?湘儿不会以为靠盛国这大半都没上过战场的兵马就能击败燕国精兵吧?”吴征似被逗笑了,在她脑门轻轻一弹,道:“能够凭依大江之利守住国土就已不错,你还想着取胜?哈哈……好了好了,先莫要想这些,好好吃一顿,再喝开心了是正经。”

深秋之际,此刻天色已黑,吴征点燃桌面的烛台。府苑里多栽四季常青之植,这类植物虽是低矮,此刻却像一条郁郁葱葱的青翠毯子一样覆盖地面,平添了许多生机。又有红烛摇曳的暖意之下,夜色中颇见几许浪漫与温馨。

吴征今日准备的菜色既新奇,滋味又佳,一家人关上了门吃得津津有味。尤其冷月玦似是甚久没有如此闲适舒心的时候,不仅将整片牛排下肚,吃起串串来也是一刻不停。韩归雁惊异道:“小小的个子居然吃得那么多,肚皮怎生装得下?”

冷月玦扁了扁嘴,委屈道:“人家虽然不高,最多也就是娇小些,就是和你在一起才显得特别小。哼……”

笑声中酒足饭饱,又闲聊了许久眼看夜色已晚即将散了席,祝雅瞳舒展四肢起身道:“我倦了先行一步,征儿来送我回去。”

吴征明日就将离府,母子之间又将分离,祝雅瞳只要吴征相送一段,想来心中也有颇多不舍。诸女见母子俩离开小院,为他们二人惆怅感怀之余,也暗中松了口气。

精心备下一顿特殊的晚宴,是一场道别,也不无相邀之意。府上的夫人渐多不比从前,事情一多起来吴征就分身乏术,免不了要冷落人。明日分离,就算彻夜不眠,每位夫人陪伴一会儿,这一夜也得累坏了他。

栾采晴晨间一席话,诸女虽皆沉默,心中疑虑之外亦有自家的想法,只是谁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分别前夕谁不想和夫君亲近一番互诉衷肠?祝雅瞳在此便是一份巨大的压力,做人媳妇的谁愿给婆婆留下个以色媚人的印象?

韩归雁见二人去得远了,才咬了咬银牙低声道:“你们……有商量商量么?”

“啊?商量什么?”诸女对视一番,玉茏烟眨着眼道:“你回来前不久我们才聚在一起,不知道有事相商。”

“嘿,你……”韩归雁居然急得额头见汗,一时不知道如此措辞才好。

“我也倦了,老爷回来时帮我告声罪。”陆菲嫣低着头掩饰着目中的慌乱与纠结,推开椅子后轻移莲步缓缓离去,孤独的背影看着万般落寞可怜。

韩归雁樱唇动了动,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待陆菲嫣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才懊恼地吐了一大口气,似是对后院里现下的复杂十分无奈。终不是旁人家的府邸后院,吴征做得如此特殊,也将这座府邸变得如此特殊,内宅之主也得与众不同才是。

“换了任何一家人,此时就该上板子了,唉,我们家分外好些,处事也就分外难些。”韩归雁忙了一日本就觉得疲乏,此时多少有些焦躁,气鼓鼓地起身道:“我也先回,你们不必等,都先回吧,等在这里又没有用,哼……我……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今晚我要来。”看她迈着长腿腾腾腾地走了,也不知是肚里有气心情不佳,还是一本正经说完话之后脸上早已飘上了火烧云,赶忙逃离,瞿羽湘赶紧跟了上去。

留下的二女中玉茏烟愕然,不想自己说了一句话居然就此让大家散了伙,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冷月玦,颇有求助之意。

冷月玦心无旁骛扳着指头数了数,道:“可是陆姐姐不会来了,可惜,可惜。”自言自语了一番,冷月玦才抬头见玉茏烟心慌得楚楚可怜,不由也露出个笑容,道:“玉姐姐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我好像说错了什么?”玉茏烟结结巴巴,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韩姐姐要来,那瞿姐姐定然会来了。”冷月玦提着裙角起身,上下打量着玉茏烟,纯真的笑容里流露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好奇道:“我也要来,玉姐姐难道不来么?”

冰娃娃的天马行空与旁若无人让玉茏烟有些无法招架,忙低下了头摇了摇,又慌忙点了点,期期艾艾道:“我,我跟大家一样……”此刻她才明白冷月玦为何平日话语如此之少,原来是直来直去不喜弯弯绕绕,在外人面前时索性闭口不言,到了内府时才想什么就说什么。

“嘻嘻,那还在这里干嘛?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先送玉姐姐回去。”冷月玦拉起她的手,又露出奇怪又向往的神色道:“栾公主送的礼物玉姐姐试过了么?穿着一点都不舒服,可是人家觉得吴郎一定会喜欢。”

“试过了……”玉茏烟低声道:“那衣服,本就只会穿给自家郎君看。只穿一会儿……难受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嗯~只穿一会儿,嘻嘻。”冷月玦难得调笑了一句,道:“我想来想去,连一件能搭衬的衣衫都没有,看来只能胡乱搭一件袍子。否则就这样跑过来,人家还真有些羞……”

银铃般的声音越去越远,欢声笑语了许久的小院归了寂静,虚掩的大门只留了一条缝隙,似在等待主人归来。

秋高气爽,到了夜间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闪亮如碎玉的小星洒落在漆黑的天幕上,分明清晰得点滴尽收眼底,伸出手去却又摸不着,徒增许多遗憾。

吴征陪着祝雅瞳并肩而行。

府邸里环境清幽风景怡人,晚风送来佳人身上的淡雅暗香,即使只是信步而行未发一言,也熏人欲醉。行得百十步,吴征手腕一翻向一只冰凉腻滑的柔荑抓去。祝雅瞳微微一缩,小指被一只大手勾个正着,她心潮悸动不再强行挣脱,就此让他握在手里。

情侣也好,母子也罢,临别之际亲近一番说些嘘寒问暖的体己话儿无可厚非。祝雅瞳刻意躲避吴征许久,是时柔情顿起,索性挽住爱子的臂弯,半倚着他前行,道:“明日一早就走,会不会……太冷落她们,也太辛苦了些?再歇一两日也无妨。”

吴征任由祝雅瞳挽住,也不再更进一步。他知道祝雅瞳心中的矛盾与纠结,也明白现实的残酷,有些事至少现下还无力改变。而且祝雅瞳对他的情感与自己一样复杂,现下的亲昵恰到好处,过之反而不美。他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信口道:“向来不曾静下心,这一路走来才觉府邸越来越有模样了,都是娘平日打点得好。至少从面上看,吴府已不逊色于从前。”

“菲嫣是大家出身,眼光品味无一不佳,办起事来又利落,这些多有她的心血,她是真的爱这个家。有她帮衬,娘也轻松了许多。”祝雅瞳初时心跳如鹿撞,越走越是平静祥和。府中人虽多,这一段路却像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一路走不到尽头:“只怪娘没本事,也只帮得到这么点事儿。”

“我娘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娘亲,若是这样还算没本事,其他做母亲的可怎么活下去?”吴征顿了顿,道:“只是对头太厉害,谁来也没有办法。还别说,能有如今的局面已然十分不易,我甚至都有些自傲。”

“嗯。”祝雅瞳浅浅地应了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只挽着手缓步而行。看看小院渐近,祝雅瞳移开靠在吴征肩头的螓首,道:“到了,征儿快些回去吧,莫要叫人久候。”

吴征摇头道:“还早,到天明还有五个时辰,不忙。我送娘进去。”

祝雅瞳哪忍心拒绝吴征?加之今夜他还有佳人相约,以他的秉性也不至于此刻强要做些荒唐事。转念一想放下心来,祝雅瞳任由吴征推开院门,又脸上一红。

屋里还有今日换下的衣物,她不需去看也知吴征瞧在眼底。栾采晴裁剪的衣衫,即使未曾量体,居然也做得八九不离十。祝雅瞳穿上时不由哑然失笑:莫非最了解你的是仇人,居然连身材细微处都知之甚详?

那衣物前所未见,端庄优雅却处处透着暧昧,将她丰盈有致的柳躯诸般妙处衬托得更加迷人显眼。祝雅瞳虽有些害羞,又着实喜爱,脱下之后舍不得收起,而是展开了平铺在床。

吴征见了衣衫一愣,他尚不知晓栾采晴居然已将实物做了出来,回眸与祝雅瞳一个对视,两人皆有些耳热心跳。祝雅瞳自知这件衣衫穿在自己身上是何等魅力,而吴征的思绪早已放飞到不知哪里去了,只觉满脑子都是期盼她穿上之后一赏端雅妩媚的模样。

两人面上一红,目光分开,异样的气息似在屋内弥漫。祝雅瞳斟了杯茶放在吴征面前,道:“既然来了就坐会儿,明日分别,还不知道咱们母子俩何时得见。上一回要分离娘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即使知道情感用事,可要与吴征分离,祝雅瞳心中仍是阵阵酸楚。与他相伴越久,越是觉得不够,行将分离时也越是不舍。

“其实我后日才去军营。”吴征这一回没再避开话题,微笑着说道。

祝雅瞳一愣,他分明早说了明日就走,今日还如此郑重其事。正恍惚间,又听吴征说道:“我时常想起桃花山,时光仿佛已过去了很久,更是离紫陵城数千里之远,可是我时不时就会想起。在山谷的时候与世隔绝,当时我有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若是不能在谷里就把话说开,袒明了心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如今看来,我做对了……离了山谷就要陷入世俗的是是非非,条条枷锁把人束缚得再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再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吴征起身站在窗前,遥望天边的繁星幽幽道:“可是山谷底海誓山盟,我答应过你的,你也从来没有反对,对么。”

祝雅瞳终于明白吴征的明日和后日缘由为何,颤声道:“征儿,娘……我……”

“本就该是我做的,我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只恨还没有合适的时机。”吴征缓缓收回目光,道:“府上内宅的人都该知道,也都该能理解。等我们归了府,她们都会知道。”

“若是……若是不能理解不愿接受,你怎么办……”祝雅瞳声音越发颤了,又惊,又怕,又喜,又慌。

这一回吴征沉默了好一阵,才毅然道:“她们都会的,若是决然不能,那么接受或者离开,如此而已。”

“这样……这样待她们不公。”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何况我一直疼爱她们,她们若不能打心眼里怜惜你,那可真是白疼爱了。她们不会的,你放心。”

美妇慌张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她一贯的优雅娴静,惊慌时蹙眉抿唇,可怜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吴征笑了笑道:“我后日才去军营,所以今夜就不陪你,也不好久坐,这就先走了。”

爱子满目柔情里带着一丝揶揄,半躬了一记告退。祝雅瞳错愕着手慌脚乱,眼见吴征离去才忽然醒悟,罕见地失态引发些许愠怒,恨恨地坐下尤不解气,玉掌朝着青石桌面拍下一击。看她眯眼咬唇的样子,像极了在桃花山上与爱子一同挣命的暴怒,这一下拍落击打,却将青石桌面当做了犯错的爱子,怒极了高高举手要打,落下时却又轻轻巧巧,恨不得直接揉上去才是……离了祝雅瞳的小院,吴征心情略松,加快了脚步归去。路过陆菲嫣与顾盼的院子时才驻足打量了片刻,无奈叹息一声,离开时的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他故意叹气给我听,还重踩地面。”陆菲嫣背倚门扉,一直在等待吴征经过。敏锐的耳力让门外的情形对她而言几如亲眼所见。吴征失落的模样,又做作地大声叹息,离去的步伐固因情绪而更加沉重,可又刻意地加上几分力道,好像每一步都重逾千钧地艰难。

直到脚步声去得远了再不可闻,陆菲嫣才娇躯一软瘫坐在地,痴痴地落下泪来。

她很清楚眼下的艰难,也清楚吴征劳心劳力,多想能陪在他身边,以自己无边的温柔抚慰他疲惫又受创的身心。可是女儿成了心中的一根刺,两人即使是目光一碰,陆菲嫣都觉女儿正在一旁,用惊愕,怒怯的眼神看着他们俩,似乎在问:“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对得起我么?”

是啊,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早已心仪的情郎,这两人居然在暗中携手在一起,一个小女孩儿又能怎么办?换了是自己,也只好一走了之,最少落得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准还会恚怒难抑,大闹一番才走。

陆菲嫣抹了把眼泪,屈起长腿双臂环抱,将额头枕在膝上。吴府上下她都精心地打点着,装扮着,可是再怎么和从前相似,再怎么美轮美奂,这座府邸终究回不到从前。

这里是盛国紫陵城,再没有同处一条大街,散个步就能串门的胡府,再没有只有自己一人居住的偌大后院。那孤身却不觉得孤独,每日只需将养身体,修习武功,然后再为他等门的吴府,那一切无忧无虑,仿佛身处海外仙山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俱都一去不复返。

空荡荡的后院来了祝雅瞳,当日的敌视与排斥,像个生怕心爱之物被抢走的小女孩般蛮不讲理,一切犹在眼前。现今看来只是一件笑料罢了,他们之间的血浓于水,祝雅瞳不仅在姿色上不逊自己,对吴征的爱也从不逊于自己。

之后又有了冷月玦。谁也想不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居然如此胆大而热情,认定的事情义无反顾。这个姑娘也是可爱又可敬得很,掷皇家富贵于不齿,掷性命之忧于不顾,只为一尝夙愿,追求自己心中所爱。陆菲嫣一向也颇喜爱她,可是她却分走了吴征。

来了紫陵城,韩归雁与瞿羽湘也入住了吴府,再不用向从前一样分开。对韩归雁,陆菲嫣始终有几分歉意。她才是吴征最得力的助手,甚至在许多地方,她才是吴府真正的主心骨。说起来,还是自己抢了她的才对。瞿羽湘当年对吴征动手的时候,陆菲嫣亦曾想取她的性命,两人之间一向说不上多么熟络。可同住屋檐下之后,陆菲嫣亦觉她渐渐在适应,变得眷恋。至少陆菲嫣已能看得出来,若是要瞿羽湘走,她一定舍不得走。

都是好女子,可是她们也分走了吴征。

还有玉茏烟。若没有能取出僖宗遗藏的她,以盛国的军力与燕国抗衡十死无生,一家人趁早收拾细软,要么躲在深山,要么远遁海外。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旁人眼里可有可无,只有深知内情者才知她有多么重要。而且在这段艰难的日子,她没有嫌弃,没有抱怨,明知前方有刀山火海,仍义无反顾,甚至在身负的血海深仇面前终于选择了大局。这份情意之深,陆菲嫣感佩不已。可是,她还是分走了吴征!

陆菲嫣痴痴想了许久,往日一幕幕都在眼前滑过,如有实质。吴府里人丁渐旺,从此回不到从前,可吴征没有对不起自己什么。她又抹了把眼泪无奈苦笑,顾盼固然是近来躲着吴征的主因,内里也不无自己嫉妒之故。可吴征从没有对不起自己,亏欠自己。一念至此才略一错愕,抬头看看天色,竟已不知伏地而坐了多久,忙起身向屋内奔去。

细碎而轻快的脚步中,陆菲嫣涨红了脸想道:先前装得清高,现下厚着脸皮还不知道会被取笑成什么样儿……被取笑能让人出一口气的话,也罢了……吴征回了小院,见院门虚掩,残羹冷炙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内里空无一人,不由挠了挠头。

坐在桌前吴征伸出四根指头,模仿祝雅瞳在桃花山上的样子道:“第一个来的,一定是雁儿。她脸皮厚不怕羞,向来人也强势些,不来是不可能的,指不定还憋着股比较一番的心思,上一回在京都守备府,不就是雁儿主掌大局么?”

“这第二个嘛,嗯,多半是玦儿。”吴征摇头晃脑,简直有股智珠在握的得意:“陪着她师父可有段时日不知肉味,她又好奇,定然兴冲冲地赶来。”

“第三个嘛,就是湘儿了。雁儿必然来那她一定会来,不过肯定还有些惧意,手脚不免不利落些,不像雁儿风风火火。嗯,若在平日雁儿一定会等她,今日就不会等。所以湘儿必然落后一步。”

“最后一个就是玉姐姐了。她还有些生分,手脚也慢。嘿嘿,再说玉姐姐最懂怎么伺候人,也懂怎么吊人胃口。定是慢条斯理,把人急得额头冒汗了才出现……”

“错不了。”吴征拍了拍手,半是期待又有些不安道:“若是她们都肯来的话……”

话音刚落,就听院外响起脚步声,吴征的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院墙所隔还不见佳人,可听这犹豫又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定然是刚刚开始修习内功的玉茏烟无疑了。

一番猜测第一个就错了,简直丢尽了颜面,幸好没被人知晓,再一想祝雅瞳在桃花山时也是连连料错,老怀大慰间,院门外玉茏烟已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院中无人,屋内燃起了烛火。似是单薄的衣衫难以抵挡秋夜的寒凉,玉茏烟紧了紧披风,半垂着头走得甚急,可步子细碎无比,每一步都像是挪动,走了好一会才挨到房门前。

“本以为会吊人胃口,想不到玉姐姐竟然是第一个。”吴征的声音响起,玉茏烟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道:“不想让你久等……”她抬步进屋,倒没躲避吴征的目光,对视着坐在他身边。

下撇的嘴角本是一副苦相,可到了她脸上苦相里令人反感的凄全变作了惹人心疼的怜。现下她紧抿着唇,唇瓣像鲜菱弯弯,灯光下珠光玉润,而单薄得衣衫里,露出一抹深色来。

即使不愿让吴征久等而刻意吊人胃口,她依然有勾引人的本事。那娇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可略微透明的料子朦朦胧胧,内里的深色贴身小衣与雪白肌肤相映,简直荡人魂魄。

“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以声色娱人,让你一人在这里等着不好。”玉茏烟撅了撅唇,有些害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怕生,所以会来的晚?”

被无意间无情地戳破了面子,吴征状若无事地淡然道:“嗯……好了不说这个。姐姐别说自己没本事,明日我走了以后,交代你的事儿一定要上心。今后咱们府上要想在盛国呆得安生,这事儿至关重要,而且也算是功德一件。章大娘腿脚不利索上战场不便,我让她陪着姐姐,有什么吩咐或者难处,就与她商量着办。”

“你莫要操心这里,我豁出命去都会办好。”玉茏烟目光闪烁出兴奋之意,看来不仅是吴征疼爱她替她做了妥善安排,也因能不做一个【无用之人】,心中难免激动。

“好好的事情,哪用豁出命去。若有人不服气,咱们使银子砸扁他,若是敢动手动脚,章大娘手底下可半点都不吃亏。不用怕,姐姐只需放胆去做,得罪的人越多越好。”吴征宽慰几句,忽然目光一亮,兴奋地挥了挥拳道:“玦儿来了!果然是第二个。”

玉茏烟不明所以地望着吴征,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如此激动。以冷月玦的性子定会早来,莫说旁人,连她都知晓,也不知道吴征兴奋个什么劲。

吴征简直有股感恩到哭的冲动。一番推算看似理据十足,不想第一个就不中,简直大失颜面。且韩归雁居然还不见人影,不必说瞿羽湘定然又是小媳妇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了。若不是冷月玦轻快的脚步声,今日眼看就要全错,颜面全无。

冷月玦小步跳着进了屋,也是奇道:“咦?韩姐姐居然还没来?”

吴征心中大慰,不亏了今日一番心血,眼看今夜就是四美同床享尽无边艳福,顿觉血行加速,却望着冷月玦腰间奇道:“怎么还随身携带?”

冷月玦吐了吐舌头也在他身边坐定,解下腰间的玉箫放在桌上道:“忽然动念好想吹些曲子给你们听,也算是助助兴?”她没有玉茏烟与生俱来的讨巧心思,穿着也是日常的打扮,一袭白衣纯净如霜。只是光这一份娇小可爱,便让人忍不住想搂在怀里好生亲昵一番。

“我想听,早听闻玦儿妹妹可奏仙音,可惜一直无缘听见。”玉茏烟抢着道,确有期待之外也是避免凉了冷月玦一番心意。

冷月玦展颜一笑,又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壶酒道:“怕没有,我多带了一瓶。”她日常都不饮酒,唯每回与吴征欢好时都喜欢喝上几口,今日自然也少不了。

三人候了片刻,院外再度传来脚步声。吴征与冷月玦耳力出众听得真切,不由对望一眼奇道:“湘儿居然一个人前来?雁儿居然还没来?”

瞿羽湘难掩慌乱地进屋,一想到今晚要发生的事情,她是百感交集。既觉如此多的美女同处一室,尤其玉茏烟艳盖后宫的姿色还未见过,必然是难以想象的一夜温柔旖旎。又料得今夜吴征必然兴致勃发,自己也难逃他的魔棒侵袭,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来,挨得住。一想起那根棒儿粗大狰狞,像只喷着热气的独目鬼,瞿羽湘就一阵窒息般难受,惧怕仍然惧怕,奇妙的是居然也多出些奇妙的期盼,像极了平日里拿起架子时,表面上不屑一顾,暗地里又偷眼瞧瞄的纠结难熬。

“雁儿让我先来,她……她好像脾气不太顺。”瞿羽湘缩着肩,一副受气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在吴征对面坐了。

“韩姐姐生气起来,人家还真有点怕她。”冷月玦也缩了缩肩,以瞿羽湘这妮子对韩归雁的偏心,说什么不太顺,八成是正在气头上才对。临走时韩归雁还信誓旦旦,大义凛然的模样,也不知道怎生就发了火。

玉茏烟也紧张起来,不安问道:“不会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雁儿生气了吧?”

“不至于,她没那么小心眼。”吴征又奇怪又好笑,以他对韩归雁的了解八成是在生什么闷气,调笑着摊手道:“我们等她来就是,若真犯了什么错,那也只好任由主母责罚。”

室内三只烛火的昏灯光晦不明,照在三女身上忽明忽暗。吴征早已不是在亭城时猴急的少年,等待女子实有一种特别的乐趣,何况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冷月玦又入了神,目光空灵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就像一只精致到极点的美玉雕塑,只有眼波不时地缓缓流淌;瞿羽湘带着慌张,她的容颜虽较家中诸女稍逊,也是甚美,尤其一双美眸在慌张时左右张望,显得很是灵动。香舌还不时舔着一对儿唇瓣,给本就十分丰满的唇瓣加上水润多汁;玉茏烟则很少见地沉稳,不知道是昔年久经熏陶,正是拿手的本事所以淡定,还是侍人之事司空见惯,早已写入了本能,才不见慌乱。

吴征看得入神,院门外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极重,却不是如玉茏烟一般的沉,而是来人似正发着火,一路轻嗔薄怒,将鞋底在地面上踢得踏踏作响。

“啊哟,雁儿来了,火气半点都没消。”吴征挠着头起身。韩归雁正在气头上,旁人对付不得,他做男主人的更不能做缩头乌龟,只能硬着头皮迎将出去。

只见院门外转过一名女子,身形高挑,双眉锐若青锋,鼻梁高挺,双唇却是优美至极,兼具妩媚与英风之绝丽。她披散着长发,周身上下用一件披风牢牢罩定。那披风不同于寻常,对襟处绣有衣扣,倒像件从头穿到脚的连身长裙。

没有剪裁的【长裙】原本臃肿不堪,可她一双长腿交错迈动间,披风不时摇摆着贴在身上,仍能见到酥胸怒挺,臀股丰腴,尤其腰后的两瓣浑圆,仿佛暗藏了只小枕头一样挺翘。

她似乎刻意显露风姿,披风下的小脚行成一线,每一错步都从底沿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细长足胫,仿佛裤管对她高挑的身材无可奈何,全然遮掩不住这一处。可她眯着的吊梢凤目像两柄刀刃,不经意间爆出点点寒光,正射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吴征一瑟缩,张开怀抱惊诧道:“雁儿你终于来了,为夫等得好苦啊,就怕你不来……”

“哼,会么?你今夜难道还会缺家人相伴?”韩归雁咬着唇瓣步步逼近,道:“我就来看看而已,顺便告诉你今夜须得有所节制,免得精尽人……哼。”

“啊?不会吧?”吴征哭丧着脸道:“雁儿还要回去?好狠的心哪……”

“呸,我来了居然一脸不高兴,定是巴不得我快些走对不对?我就不回去。看你那模样早已魄飞魂销,我不盯着你,你哪知节制!”韩归雁鼓起香腮步步靠近,从吴征身边一闪而过,留下一阵香风。待吴征关上了房门,她忽然松开板着的脸大发娇嗔,砰地一掌拍得石桌大响,嗔怒道:“什么鬼衣服这么难穿?折腾人。”

“噗嗤……”诸女被她逗得乐了,原来是与几件衣物置气。可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坐下后不住左扭右扭浑身不自在,也觉奇怪。

栾采晴所织的衣物前所未见,因未量过尺寸或是旁的种种缘故,穿在身上确实有些难当,但要如此不自在也不至于,真不知她披风遮挡之下究竟又套了些什么,才如此不适。

吴征原不明所以,心念电闪间就醒悟过来。怪道诸女都有些不同于平时,原来栾采晴已将内衣做了出来且分予了她们,不仅仅只是一件祝雅瞳的旗袍。

正欣喜间,韩归雁挑起锋眉奇道:“你们都不难受么?哼,脱下来我看看,玦儿先脱。”顺手捏住了身旁吴征的腰肉,愤愤不平道:“今夜要大大便宜你了。”

冷月玦大大方方地起身一福,乖巧道:“大姐吩咐,小妹焉敢不从。”丁香小舌一吐,颇显几分俏皮。她转了个圈,一袭白衣应声而落,上露出整条藕臂与锁骨脖颈,下则自臀股起玉腿笔直地竖立。

原来她内里着的是一件白色奇衣,两条细若游丝的带子从肩上绕过,与胸前的两只绸碗恰巧兜起两只秀气挺拔的酥乳。娇躯上还罩着一件薄得透明的白纱,堪堪的遮掩全然不起任何作用,却在剪裁时在胯处巧加雕饰,将一条刚能遮掩臀股的短裙裙摆,剪作几片大大的叶状,让冷月玦看上去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清纯秀丽的花仙子。

“好看么?”冷月玦踮起玉足,像只白天鹅一样左右逡巡,展现着身体的每一分曲线与美妙。绝佳身材比例让她在娇小之中显出别样的修长,漂亮的衣物不仅增加了仙气,还遮掩了每一处最让人想看的地带,想看,偏偏瞧不见。

“好看。仙舞洛川,名不虚传。”吴征气息微重,声音也有些沙哑。爱妻的身体,怎么看都看不够,又有这身衣服加持,就像在胸腹间点燃了一团火焰,几乎将他烤干般难受。

“哼,这就忍不得了么?”韩归雁的手已从腰际移到了胯间,方才坚硬如铁的手指现下却比流水还要温柔细软,倏地捉住了一根烧红铁棒般的肉棍,呢喃之声透出无限的媚意在耳边响起道:“原来那人使坏,罢了,夫君想不想看看人家的?”嘴上在问,手上的动作却已解开了吴征的腰带,将昂扬怒龙掏了出来,也吐了吐舌尖,半羞涩,半得意道:“僧多粥少,谁还相让,谁是傻瓜。”

吴征万料不到韩归雁主动如此,居然一头埋在他胯间,檀口轻启,香舌舒卷便将龟菇纳入。

“呃……”吴征发出难熬的闷声,几被那半截软嫩香甜给勾去了魂魄。樱唇卡着龟棱,香舌绕着钝尖舔扫缠绕,软软的,绵绵的,却又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有力地一下下唤起吴征心底的渴求。

韩归雁美眸里含羞带臊,脸上却焕发着炽热的神采,目光大胆地迎上吴征。她好生重吸了几口,让吴征感叹技巧之熟练高超之后,便只轻轻吸住龟菇舌尖连点马眼,腾出一双手来自下而上,一颗颗地解去披风纽扣。

吴征最恨的便是韩归雁的衣物!两人初次定情时便被折腾得满头大汗,现下女郎屈跪于地,口吮肉龙,正展露自己高挑动人的胴体。偏偏那纽扣像有魔法一样,解开了大半,吴征仍然瞧不见半点,仿佛顶端的那一颗才是阵眼,不解开,此前都是徒劳。

耳边传来悠扬箫声,时有时无,似幽幽闺语,娇嗔埋怨之间又婉转求欢。韩归雁娇媚的目光忽然射出凌厉与得意,一扯披风,纽扣猛然崩飞,终于露出内里令人期盼已久的玉躯来。

脖颈似天鹅般优美,音叉般的锁骨下方,本应有两团像熟透了的蜜桃一样的美乳,乳肉浑圆,顶端尖尖。可此刻两乳顶端两片小小的三角形红绸子将玉珠遮起,三只尖角处各有一根丝带,一条绕过肩颈,一条自腋下绕至后背,另一条则是将两片红绸子左右相连。那丝带又细又短,几乎勒进了丰腴的乳肉里,那束缚的模样居然有一股残酷的媚态。让人分不清是栾采晴与她不睦,所以刻意做出这样的内衣来折腾她,还是早已察觉韩归雁极适合这般模样。

韩归雁得意地目视吴征,在爱郎吃人般的目光中双手不停,右手攀牢了棒身,左手拈住一片红绸子向下一翻,登时将左乳全数展露了出来。

吴征股间一颤,低声嘶吼道:“雁儿……”不想韩归雁手上不停,行云流水般拈了拈嫣红粉嫩的玉珠,春葱般的五指状若兰花地滑下,探入两腿之间。吴征看不见幽谷圣地,可韩归雁的鼻息骤然急促,龟菇上传来的吸力与香舌舔扫之力均大了几倍。可想而知那一处在情欲炙烤之下,早已是水草丰美,软烂似泥。

“要人命的妖精!”吴征心中大动,不仅下体正被服侍的舒爽无比,也因韩归雁突然如此大胆可不是历来如此,为的是今夜能出去姐妹们的羞意与生疏,好让吴征一尝夙愿,畅快淋漓。

粗喘之中,吴征双掌伸出向女郎胸前抓去。已再没了半点遮挡的左乳顿时落在他手里,沉甸甸一只大玉桃膏腴饱胀,掐时深陷柔脂,略略一松便是一股反震之力将五指推开,变形的美乳就此恢复如初。

另一只欲加侵袭的大手却被一带一拨,环住了抹一掌可握的柔嫩纤腰,两只玉碗般的秀乳带着甜美的香气停在面前,将目光完全充盈。箫音顿挫,只能听见冷月玦曼声道:“莫要偏心。”乳香扑面,冰娃娃的双乳虽不及韩归雁的硕大,却生得极是秀丽。吴征哪里还能等得及,手臂一勾她的纤腰,张嘴隔着绸碗又舔又吸,片刻间就把衣碗儿染得湿漉漉地。

“好……色的样子。”冷月玦箫音清晰起来,可音律却是大乱,忽高忽低,全是被吴征吸得遍体酥麻,无力掌控呼吸的模样。

“谁让你们这样惹人的。”吴征张大嘴将秀乳吸入口中,将两排牙齿顺着乳肉刮滑而下,叼着乳尖一轻一重地咬着。

轻微的刺痛之中,异样的酥麻酥痒袭击而来,冷月玦气息大乱,箫音越发地散乱不堪。可断断续续的箫音始终不曾完全停下,片刻之后,箫音忽然迸出一串不低不高,似平缓,却极腻人的音符。

乐为心声,冷月玦抵受着胸前的快意,再记不得音律,只胡乱按着箫孔,却本能地吹奏出一曲靡靡之音来。奇妙的是,那乐曲仿佛早已拟就且往返练习多次,今日已是熟极而流。

韩归雁吞吐着肉龙,香唾染得棒身尽湿,含吸舔吮之间发出唧唧啾啾的淫声时,箫音便放得极低,像是韩归雁【吹箫】的伴奏。而吴征重重地揉捏着饱满酥乳,揽腰的大手滑在冰娃娃的股心轻轻一撩,那箫音便立即高亢,仿佛潮汐高涨时的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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